2007年12月25日 星期二

燈帝樊邦弘的崛起

簡評:
看看真明麗集團老闆的傳記,挺有趣也挺發人省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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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國禎《商業周刊》

16歲立志打倒資本家,47歲建造全球最大燈飾生產基地,身價超過50億元的真明麗集團總裁樊邦弘,為何演出如此兩極化的人生劇碼?三十四年前,民國六十一年九月十一日,一個平常的日子。但這一天,改變了三個人的命運。調查局幹員逮捕了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與社會主義青年會的成員,原因是他們成立讀書會討論馬克思主義、批評國民黨,而且組織章程是「打倒階級意識改造國家」。那是威權戒嚴的時代,改造國家與打倒階級意識是意圖叛國,要以「懲治叛亂條例」來審判。這三個人:文化大學教授王競雄被判在綠島終身監禁、東南工專任教的洪惟仁判十年,犯案時未滿十八歲的樊邦弘被處思想改造並嚴密監控。熱血少年成叛亂犯!調查局監控,求職處處碰壁 三十四年後,王競雄死在獄中,此生再也沒有離開綠島,洪惟仁關了六年零八個月,改研究台語成為大師,後靠著學術成就重回教職,現任教於台中教育大學台語系系主任。但年紀最小的樊邦弘,生命卻有了大轉彎。現在的樊邦弘,在香港住新台幣四億元的豪宅、在台北住上億元的帝寶,他跟南台灣的遊艇公司買了兩艘遊艇,最新的一艘八十五呎遊艇造價上億,比高盛證券亞洲區副董事長宋學仁送給妻子張清芳的遊艇,價格高上一倍。他所建立的真明麗集團,擁有一萬五千人,占地一千畝,可以蓋二十棟的台北一○一,一年生產六十億個小燈泡燈飾,占全球約一半的市場,民國九十四年營收新台幣四十六億元,大陸媒體以「全球燈帝」的標題來形容他。從意圖叛國到成為全球小燈泡燈飾霸王,身價超過五十億元,到底樊邦弘的人生是如何轉彎的?民國六十二年,被調查局釋放的樊邦弘考進世新三專編採科,還是充滿理想與抱負,想的是當記者用筆做有意義的事,但當時的他受到調查局的嚴密監控,就連從事什麼職業也受到管制。世新畢業之後,樊邦弘考上了中央社與台灣新生報,到了中央社報到,卻始終拿不到正式任用的聘書,樊邦弘推測是過去的身分,國家通訊社不敢採用,只好找民間工作,但他前腳面試完,後腳調查局就上門問話,私人企業老闆沒人敢用他。英文底子不錯的他只好以翻譯維生,曾經替中央日報、青年戰士報(現更名青年日報)與電視節目翻譯外電。兼差的生活讓樊邦弘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思索:如果連活下去都有困難,哪來的社會改造理想?正職工作處處碰壁,沒想到民國六十七年,卻碰到創業機會;一名姓溫的電視節目經理,見樊邦弘英文不錯,希望借重他的專才做燈飾生意,代理美國Tivoli公司的產品,好不容易有正職工作,樊邦弘一口答應。兩個月後,這家公司卻因經營不善,股東鬧意見,決定結束。於是樊邦弘出面接下代理的機會,跨入了燈飾業,當一人公司的老闆,從跟Tivoli下訂單、到安裝燈飾都自己來。他代理的產品稱為「流星燈」,一長串的燈泡會閃閃發亮像流星,發明者是美國Tivoli公司。第一筆生意是替米高梅舞廳安裝舞台燈,當時台灣經濟起飛,舞廳生意大好,需要最新流行的裝飾品,打著國外進口的燈飾,樊邦弘三萬塊的本錢,跟米高梅收了十四萬,淨賺三倍多。「當天晚上我輾轉難眠,不停的起床看流星燈,有一種找到出路的興奮感!」處處被調查局封鎖的樊邦弘,第一次接觸燈飾,也接觸到了資本主義的力量。原本的夢想,因為現實,迫使他一步步的變成一個資本家。三度破產扭轉想法!社會主義信徒,轉而奉行資本主義但創業過程並不順利,原因不是做燈飾不賺錢,而是樊邦弘太大膽,因過度投資三度破產,例如民國七十二年,那時美國發明新產品螢光燈,樊邦弘看好,一年營業額一百萬,他一口氣下單子新台幣兩百萬,資金全部貸款,想一口氣做兩倍大,沒想到市場不如預期,產品沒人要,資金壓力逼樊邦弘宣布破產。接連三次,把樊邦弘打回原形,他又重回替舞廳裝流星燈的日子,一點一滴累積。「理想是美好的,但現實是沒有錢什麼都沒有,有錢才能重新爬起。」三次破產讓樊邦弘體悟到這點,也從社會主義轉變成為資本主義的信徒。而敗也蕭何、成也蕭何,他今日能夠成為全球小燈泡燈飾霸王,靠的依然是他的膽大;當年敢組織叛亂團體的小子,做企業投資也比別人狠。《商業周刊》在五月底造訪了樊邦弘。我們對於真明麗集團的地址感到訝異,因為一般重量級台商,都會以企業名為路名,但真明麗的住址卻只有「廣東省鶴山市共和鎮」,無路名也無門牌號。上高速公路經過珠江三角洲平原往內陸走,路上開始出現高山,下了高速公路共和鎮交流道才恍然大悟,一個占地一千畝的工廠坐落在偏僻的小鎮,樊邦弘在只有二千五百人口的小鎮打造全球最大的燈飾基地,單是工人就是當地人口的十八倍。司機驕傲的跟我們說:「真明麗就代表共和鎮,不需要門牌!」前進大陸設廠之前,樊邦弘只是小商人,買進各種半成品進行裝配,掌握不到任何的核心技術。那時台灣燈飾界最大的商人是經營燈飾次領域的聖誕燈串霸王王任生,兩人差距超過三十倍。民國七十九年,樊邦弘帶著一千萬元的資本到了鶴山,當時鶴山是尚未開發地區,缺水缺電,所以樊邦弘的工廠就是鶴山港的舊倉庫,以克難的方式做起燈飾,但仍舊是半成品組裝。到這個階段,樊邦弘仍然只是個年營業額八千萬的小企業,因為燈飾產業最關鍵的核心原料與技術他都沒有,當時樊邦弘曾嘗試自行生產,就是無法生產合格的迷你燈泡。大膽投資像走懸崖!一下子擴增五倍產能,嚇跑合夥人民國八十四年,另一個轉折出現,樊邦弘找到光鴻電子入股是真明麗大躍進的關鍵。光鴻是台灣生產迷你燈泡的領導廠商,擁有核心技術能耐,樊邦弘說服了光鴻入股,因為真明麗擁有下游市場、光鴻有技術,是最佳的搭配,最後樊邦弘讓出五成股權給光鴻,合夥經營燈飾事業。有光鴻協助,真明麗開始茁壯,迷你燈泡產能從每月百萬顆成長到每月一千萬顆。當有了一千萬顆的產能,樊邦弘膽大、走險棋的個性更加顯露,他決定要一口氣擴大五倍的產能。「樊邦弘像是懸崖邊走路,隨時會掉到無底深淵!」光鴻電子董事張守仁說起當年看他行事作風的感覺:市場只有一千萬顆需求,要做五倍實在太危險。光鴻決定分手,樊邦弘退還股權,但五倍擴產計畫照樣進行,並且連更上游的鎢絲與杜美絲都自行生產,進行一個同業沒有的燈飾垂直整合王國。「樊邦弘實在太大膽了,這樣大的工廠如何管理!」東裕電器總經理王武卿說。同業無法置信,當初與樊邦弘一起被抓的洪惟仁則不訝異,他描述樊邦弘的個性,「是我們之中最大膽的一個!」一個未滿十八歲的高中生,敢主張改造社會打破體制,連大學教授都說服了,可見樊邦弘之大膽。 沒想到,樊邦弘除了大膽投資還有後續動作。因為規模擴大帶來的成本下降,讓他搶生意時,膽敢把迷你燈泡從一顆兩元砍成一元,拉著客戶往真明麗跑。張守仁激動的說:「迷你燈泡是高技術,樊邦弘卻把它變成賤價品!」對此,樊邦弘反駁:「過去迷你燈泡跟客戶賺暴利,我只賺合理利潤,薄利多銷!」打擊對手不留餘地!每年下殺成本降價,做到市場獨大複製迷你燈泡的模式,樊邦弘更加大膽,甚至連設備都自己做,電線是從塑膠原料買進,自己拉銅線加塑膠成為電線,一度是台塑外銷塑膠粉到廣東省的前十大客戶。這時樊邦弘掌握全球小燈泡燈飾產業兩成市占率,他讓自己的成本每年下降二○到三○%,市場價格每年下降一五%,用這種方法把同業逼到絕路,降低成本速度跟不上的業者就出局。樊邦弘開始獨大市場,民國八十九年成為世界第一。「他擴廠不是評估有沒有足夠市場,只想讓同業都無法生存,這就是樊邦弘!」張守仁說。擴廠膽大,對於客戶,樊邦弘膽子更大。一般企業主對客戶都是盡力滿足,但樊邦弘卻敢說:「You buy or you die.」(不跟我買賣,就沒活路!);一方面告訴客戶跟他做生意能提高競爭力,一方面則明擺著:如果你不跟我做生意,就等著我殺價、抓專利侵權。研發攻擊型專利!侵權一定告到底,服務滴水不漏當我們走進真明麗的產品展示間之前,先經過一條專利走廊,但這條走廊上高高掛著一張張法院的判決書,上面寫著法院判決真明麗控告對手勝訴,還特別打上紅色的霓虹燈光,濃濃的警告意味,「讓客戶知道敢用侵害我們專利的產品,我也告,」樊邦弘說。對於專利,樊邦弘認為是競爭力的來源外,還可以當成攻擊武器。樊邦弘有一批二百五十人的研發團隊,一邊研發產品一邊蒐集市場資料。民國九十三年開始,樊邦弘除了本身專利開發外,也展開攻擊性的研發。所謂攻擊型專利,就是針對對手可能發展出的專利,展開先一步申請專利的動作。樊邦弘認為搶先申請專利可以防堵客戶進步,即使本身沒有生產這項產品,也要阻礙客戶開發市場。「堵住客戶的未來產品與專利,等於開發未來的市場,」樊邦弘說。他這種把對手打到死的作風,甚至把當年曾經帶領樊邦弘進入燈飾市場的Tivoli擊敗,民國九十三年,Tivoli並被樊邦弘以接近新台幣一億元收購。敢跟客戶說「不買就是死」,但樊邦弘也把客戶服務到滴水不漏。為了客戶,樊邦弘光是車隊就買了四十部車,最便宜的一部是奧迪A6,還蓋了一棟七十間房的飯店,免費讓客戶住。這麼做,為的是讓客戶住進真明麗,接受量身訂做的服務,一邊開發產品、一邊訓練客戶如何安裝與使用燈飾。平均一個客戶住兩個禮拜,一年接待一千個客戶,完全由樊邦弘負擔。台大哲學系教授,當年台大哲學系事件的主角之一王曉波認識年少時的樊邦弘。聽到樊的名字,王曉波的第一句話是:「我永遠忘不了,那個熱血青年!」他記憶中的是三十年前樊邦弘跟著他慰問飽受煤礦災變之苦的礦工、雲林地區貧苦的農民;那位充滿社會主義思想的青年,常常跟他說對於資本家的剝削相當不滿,主張要打破階級。但當我們跟王曉波提及樊邦弘今天事業的種種成就,王曉波充滿詫異,也說了一句饒富興味的話:「比資本主義更資本主義,是中國大陸經濟改革成功的地方!」王曉波認為,樊邦弘的成功,就是同樣的模式——一個熟讀社會主義的人,要是比資本家更資本家,將是非常成功的商人。對王曉波的看法,樊邦弘大笑說:「我就是在做一個能賺錢能富有的社會主義!」比資本家更資本家!給七成判決賠償,鼓勵律師抓侵權現在的他仍然能夠熟練引用馬克斯的《資本論》:「推翻所有在工人身上的階級剝削,工人的生產力將會釋放出來!勞動力將會更大!」但他的想法已經變了,「二戰之後,成立這麼多的共產國家,如今剩下古巴與北韓,證明實驗行不通,人性絕對是自私,只有私利才是推動社會前進的動力。」從一個地方也可以看出樊邦弘在膽大之外的洞悉人性:他不養龐大的律師團隊,反而與外界律師合作,給的條件是三七分,抓到侵害專利之後,法院判決後能得到賠償,律師能分得比真明麗多,抓得越多給得越多,去年分給律師打擊專利的所得就有一千多萬元。所以,樊邦弘讀《資本論》,走的卻是資本主義的私有化,他驅動工廠生產力的方式,是讓真明麗旗下每一間工廠,都可以分配各自工廠獲利的一五%,賺越多分配越多,工廠生產力自然就會提升。除此還設計提案獎勵金制度,只要工廠提出改善方案,經過實行創造出來的效益可以分配五到一○%,「自私心是推動社會進步的那隻看不見的手,真明麗也是靠這隻手!」樊邦弘指出。靠著這樣不斷提專案改善,樊邦弘沒有得到任何科技公司支援,花了三年建立燈飾業第一個LED(發光二極體)封裝廠,甚至一個月一億顆LED晶粒的需求,連台灣LED龍頭晶電都無法滿足真明麗的訂單,晶電好奇,特別去研究真明麗。結果大吃一驚,因為,他們原以為那是一家手機公司,或是面板背光模組廠,晶電財務處長張世賢說:「無法想像,做燈飾能做出這麼大的LED市場!」從當初被調查局嚴控的意圖叛亂犯,連記者也當不了,逼他最後跨入燈飾界,一連串的意外與背後引人爭議的大膽,讓今天樊邦弘在昔日讓他熱血的社會主義土地上,創造出屬於他的資本主義企業王國,樊邦弘回首來時路既自傲也不禁感嘆:「我只能說,上天跟我開個大玩笑!」

台灣三大燈商,帝寶作鄰居
曾於八八五期報導揚星貿易潘家兄弟、九七○期報導烽火大亨王任生。再加上真明麗集團總裁樊邦弘。這三人都是從事燈飾生意,潘家兄弟與王任生做的是燈飾產業的次領域聖誕燈串,在這個領域潘家是最大貿易商、王任生是最大製造商。真明麗的小燈泡燈飾則是屬於戶外與裝飾用,例如大樓外觀的霓虹燈、舞廳、PUB、酒店的裝飾燈。跟一般的日光燈或燈管式霓虹燈不同,它的霓虹燈被稱為柔性霓虹,可以隨意繞曲不會斷裂。目前小燈泡燈飾領域逐步由LED燈取代小燈泡。無獨有偶,這從事燈飾產業的三大家族,全部都住進了台灣帝寶與香港的豪宅,三大家族既是熟識的朋友,在帝寶三個人又住在同一棟的上下三層,成為上下樓的鄰居,讓帝寶幾乎成了台灣燈飾大亨們的另類總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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